“对!”
“为何要学武?”
“喜欢!”
“为何喜欢?”
“你问题真多!”女童从地上坐起,盘着两条小腿,抬头,睁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回答女子,“喜欢就是喜欢!看一眼就喜欢,看一百眼还喜欢,看一辈子都喜欢,哪儿有那么多为何为甚为什么?都像你们大人似的弯弯绕绕,人活着才累嘞!”
青年女子被这人小鬼大的少年吸引,细细品味她这一番话,轻笑了笑,一个小小孩童,嘴里蹦出的连珠妙语,听着竟比活了几十年的自己还通透豁达。
沙城王见素来以清冷威严之形象行走江湖的女子蹲下身,摸了摸他儿的头,又笑:“可愿拜我为师?”
坐在地上的女童用手托着下巴仔细打量女子,“你很强么?太弱的师傅,我可不要。”
女子道:“勉勉强强,自保足以。”
沙城王却汗颜,心道若连她凌清秋的功夫都算勉强,那武林之中还有何人敢称高手?
“好!我拜你为师!”女童心里却打着另一个主意。她想自己跑不出去是因力气与这些大人相差太大,被一把抱住就难以挣脱,素闻中州武功有以柔克刚、以巧胜僵之诀窍,等她从青年女子那儿学会一星半点,彼时再逃,就容易许多。
习武第一日,凌清秋叫她用筷子去夹夏夜飞舞的蚊虫,女童哀嚎,说她戏耍自己,天又黑,蚊虫又小飞得又快,她拿筷子怎么夹得住?果然,捉了一夜,除了被叮的满身大包,她什么也没得到。
习武第六日,凌清秋叫她用竹竿的尽头去挑起一个装满水的木桶。她试了一整天,手腕都快废了那水桶也没动分毫。
习武第十日,也是最离谱的。凌清秋往在给手腕缠药布的女童面前扔下一本围棋棋谱,要她背会上面每一页的古谱名局,再踩在木桩上,在火堆将木桩烧得摇摇晃晃化成灰烬之前,必须想出破解一页残局找出活路的法子。拿起棋谱,她不禁嚎啕:“这跟学武有什么关系啊?我知道我是个小孩儿,但您也不能真把我当小孩儿骗吧师傅?” 抗议无效。
如此循环往复,每回就学这三样,几年过去,蚊虫从身旁飞过,她闭着眼也能用筷子一举夹中;不堪重负而折断的一根根竹竿堆成一座小木丘,木丘旁,她单手握着竹竿一头,屏气凝神,奋力提手,用另一头成功将盛满水的木桶高高挑起;满地灰烬的土壤上,她踩着松动欲坠的桩子,身形却稳如泰山,面色从容波澜不惊,火才烧了一寸,她一把撕下最后一页棋谱,高兴地喊道:“我想出活棋的法子啦!”。
短短几载,如过眼云烟。她往地上一跳,昔日顽童早已出落得长身玉立、俊秀无双,似只欢脱的雀儿,她一路飞奔至沙城王府,急着要给女子看自己的成果。
“师傅,我都做到了!你该教我真功夫了!师傅!师傅?”
在王府别院中找了一圈,并无凌清秋的身影。
门处传来动静,她欢喜地迎出去,“师傅!我……”来的却是沙城王。
“父王?”她看他身后,“我师傅呢?”
沙城王眼神跳了跳,笑道:“你师傅有要事需要回中州一趟,异儿不必担心,她办好事后自会回来。”
“师傅去了中州?怎么不带上我!”
“她是去办正事,带你作何?”
她平静下来,笑着回沙城王说知道了,她乖乖等师傅回来便是,毕竟她还没教自己真功夫呢。一蹦一跳往外走,在街上站定,托着腮边思边逛。
既然师傅不在,那不就表明——没人能阻挡她逃出沙城了!
“小庶君,今晚到老身家来吃饭么?”街边摆糖水摊儿的老妇人慈祥地冲她笑。身为王女却无半点贵族架子,这小丫儿讨喜又亲民,没一个百姓不爱逗她玩的。
“不了甘婆婆,今儿晚上我要早早歇息,留着肚子明天吃点没见过的。”
“没见过的?这沙城之内还有你这皮丫头没吃没见过的?”
少年女娘只是笑,不说明缘由,买了一碗糖水喝了就走。
是夜,月黑风高,一大一小两簇身影从城墙边儿摸过去,在暗处蹲了有一炷香,终于等到守城将士交接,趁着守将位置无人的空当儿,小身影一跃而起坐上大身影,“好羽儿,冲!”
疾驰如风,如一道鬼影飘过去,眨眼就不见了。
换岗的守将转过身揉揉眼睛,指着后面问:“刚是否有什么东西过去了?”同伴摇头,称他天黑眼花。
“呜呼——!”第三百二十七次闯关,终于逃出沙城的少年娘子举臂欢庆,“中州,我来啦!”